圆阳独家专访 | Novocure董事会执行主席William Doyle

肿瘤电场治疗(Tumor Treating Fields,TTFields)是一种利用特定电场频率干扰细胞分裂,抑制肿瘤增长并使受电场影响的癌细胞死亡的癌症治疗手段。它是利用低强度、中频(100-300kHz)交流电场来干扰细胞分裂,从而诱导快速分裂细胞(比如癌细胞)的死亡。

肿瘤电场技术诞生之初,争议声一直不绝于耳。直到2019年,临床试验数据出炉才为肿瘤电场治疗“正名”。亮眼的临床研究数据让质疑声偃旗息鼓,也使得肿瘤电场现如今已经成为继手术、放疗、药物疗法之后的全新肿瘤治疗手段。在商业领域,这一“黑科技”如今让国内外两大上市公司Novocure和再鼎医药股价一夜暴涨几十亿美元,并且被资本誉为下一个十亿级美元金矿。

本期圆阳”大咖对话“的座上嘉宾,我们有幸邀请到了开启电场治疗癌症这一革命性疗法的Novocure公司董事会执行主席William Doyle先生。通过这一期的访谈,一起来近距离了解Novocure与肿瘤电场疗法的诞生轶事,发展历程,与未来蓝图。

  • Novocure 董事会执行主席
  • 私人风险投资公司 WFD Ventures LLC 董事总经理
  • 早年曾任强生医疗器械许可和收购副总裁、研发委员会主席等多项要职

Q:Doyle先生您好,感谢您接受圆阳的邀请,让我们有机会能近距离了解Novocure和您本人。今天的第1个问题更多是出于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您下定决心加入Novocure这样一家“非主流“公司的?

哈哈,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时间得拨回到1990年代,我记得当时我开始经常性地前往以色列出差,因为在那个时候,以色列就已经逐渐显露出了作为全球生物科技/医疗技术中心的地位。在此期间,我结识了以色列理工学院(Technion)的 Yoram Palti教授 —— 一位研究电生理学领域(即电场对生物组织的影响)的天才。那时候,他所创办的公司 Biosense 被我当时所在的强生公司收购。2000年的某一天,Palti教授突然打电话告诉我他冒出了一个“全新的想法”,于是我们约在特拉维夫的一家海边餐厅见面共进午餐。在那次饭局上,他告诉我他相信电场可以被有效地利用来治疗癌症,并详细解释了他的见解。也正是那次会面,让我下定决心加入,我相信这是一个无法错过的机会。于是,连同Yoram Palti教授和Asaf Danziger先生(现任Novocure CEO) —— 一位十分出色的医疗科技领域行政高管,我们一起决定做一些“特别的事“。于是,我们一起将这件”特别的事“,一路从海滩上的一个想法,培育成了一项逐渐受验证和认可的技术,一直到现今一家年销售额5亿美元的跨国公司,以及未来无穷的遐想空间…回想起来,我会说我加入 Novocure 的决定来自于自己既有认知所带来的确定性(我知道电场是什么)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好奇(当时我不并知道开发一项全新的癌症治疗技术需要多长时间)的结合。

本期“圆阳大咖对话”嘉宾
Novocure 董事局执行主席 William F. Doyle先生

Q:您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这个“全新的想法“是真正可实现的?

从一开始,我就相信肿瘤电场治疗的概念是完全可行的。之后,我们相继看到它在细胞中起作用,然后是在培养皿中,到动物身上,最后在人体身上发挥功效。我们的第一例人体临床试验是针对晚期转移性乳腺癌女性的皮肤病变,那次试验中,我们成功治疗了单个病变并使其消失。虽然尚不能延长患者寿命,但它证明了电场治疗可以抗癌。那时,我意识到我们没有找错方向。

图:肿瘤电场治疗每秒交替发生 100,000 到 300,000 次靶向癌细胞的电场

Q:包括圆阳在内,很多人真的很喜欢物理学对抗癌症的想法,看到抗癌路径的新方向相信令每个人都感到兴奋。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它的工作原理吗?如何在不伤害健康细胞的情况下摧毁癌细胞?

当细胞分裂时,高电荷蛋白质会形成纺锤体,将染色体拉向相反的方向,形成相同的子细胞。Palti 教授的假设是,对这些带电蛋白质施加电力会破坏这一过程并导致细胞在试图繁殖时死亡。实际上,需要的是电场穿透你想要的癌细胞,而不是健康的细胞。经过大量的试验,我们发现通过调整电场的频率,可以实现电场针对性地穿透癌细胞。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汽车收音机,在纽约地区,大约有 50 个不同的广播电台。通过转动收音机旋钮,您可以控制进入收音机功放的一个频率,然后就可以听到电台了。使用肿瘤治疗电场,我们可以调整电场频率以渗透到特定类型的细胞中。此外,我们控制的另一个电参数是强度。回到汽车收音机,你距离广播位置越近,信号越强。我们的目标是使癌细胞内的电场强度尽可能强,以最大限度地对其进行破坏。

保留健康细胞意味着低毒性和减少副作用。过程中,Novocure的肿瘤电场疗法也尝试与其他疗法相结合,并将其添加到药理学护理标准中。例如,我们结合新的免疫疗法,看到了1加1等于3的效果。我已经为此工作了二十年,而我自己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每一年比上一年都更感到兴奋 —因为过程中,我们不断“打开更多的宝盒”,并且帮助到更多患者。

图:肿瘤电场治疗每秒交替发生 100,000 到 300,000 次靶向癌细胞的电场

Q:Novocure的终极目标是完全治愈肿瘤吗(正如公司名所暗示的那样)?

 对于一些局部癌症,如多形性胶质母细胞瘤(GBM),我相信我们有治愈的机会。我们的第一个适应症是胶质母细胞瘤——一种进展甚微的难治性癌症。迄今约 35 项 III 期候选药物试验全部失败,而肿瘤电场治疗是唯一一种成功的治疗方式。对于依从性高的患者,五年存活率从5%显著增加到30%。并且100%的患者延长了高质量的生活。Novocure的使命是在肿瘤治疗上达到前所未有的更高高度。

图:Novocure 针对多种类型实体瘤的临床研究管线

Q:肿瘤电场治疗是革命性的。从早期受到怀疑到现在被资本市场追捧,一路走来,您个人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事实上,肿瘤电场疗法目前还不是医学主流,这需要时间。举个例子,免疫疗法从70年代就开始研究,直到现在才成为主流疗法。从第一天起,很明显我们的科学技术必须站在制高点,我们必须以医学证据为先导,因此我们决定投资于大型临床试验。没有人会仅仅因为一位以色列物理学家说这项技术应该可行就理所当然地相信它。通过医学教育,我们在全球主要市场实现了40%的渗透率。当然,这同时意味着60%的人仍然持怀疑态度,而我们的使命之一是用数据和科学更好地教育他们

图:Novocure 针对多种类型实体瘤的临床研究管线

Q:无论是针对非小细胞肺癌还是肝癌,近两年来,肿瘤电场治疗联合其他癌症疗法(包括免疫疗法)发布了大量激动人心的临床研究数据。Novocure下一步将向哪个方向寻求进一步突破?

Novocure最初从多形性胶质母细胞瘤(GBM)进行切入,因为FDA引导我们朝这个方向发展。这主要是由于早期担心这一技术对其它组织的潜在影响,而且当时还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对抗GBM这种癌症。随着电场疗法逐渐被发现可以用于治疗任何一种可传递电场的癌症,我们现在专注于所有令人讨厌的癌症肿瘤。我们希望有一天这一技术能够治疗所有实体瘤。

此外,Novocure TTFileds不仅仅是一种电场疗法技术,我们相信它同时在促使人体免疫系统更好地拥抱免疫治疗,因此我们希望了解更多由这一技术所带来下游的积极影响。Novocure 正在提供一种全新的物理疗法模式,而这一模式将在许多场景中带来新的可能性,正像居里夫人的放射研究为当今放射治疗系统奠定了基石一样。

图:Novocure 当前市值超170亿美元,已超越TEVA,成为市值最高的以色列医疗科技公司

Q:Novocure在肿瘤电场疗法领域,目前已经是市场上“一骑绝尘“的玩家,您觉得Novocure下一个可预见的发展挑战是什么?

我认为会有以下几个方面:

  • 继续大力投资临床试验以扩大获批适应症的范围,将肿瘤电场治疗带给更多其它肿瘤类型的患者;
  • 尝试更多联合疗法和新颖疗法
  • 通过不断创新和改进设备本身来提高电场的强度和功效;
  • 此外,我们专注于设备的易用性和提升患者的使用舒适度,以增加电场可以输送的场强剂量
图:Novocure 未来产品路线图

Q:目前肿瘤电场疗法高昂的治疗费用为患者的一大关切。您认为未来是否有可能进一步降低治疗成本以增加患者可及性?您将如何采取措施为中国市场克服这个问题?

实际上,在中国患者治疗费用高不仅仅是肿瘤电场疗法的独有问题,所有其它先进疗法都面临着这一共性问题。这是因为在中国,先进疗法的患者自费模式仍然很普遍,保险支付的模式才刚刚开始得以发展。从历史上看,先进疗法一般在中国上市通常会晚于西方市场15-20年。这种模式正在发生变化。Novocure对中国有长期的承诺,我相信我们将能够为中国患者实现更好的可及性

图:Novocure在全球主要市场的最新积极使用患者数据(中国数据除外)

Q:我们知道面向中国市场,Novocure已和再鼎医药展开商业化合作,您个人是如何看待中国市场的?

在美国、欧洲和日本,Novocure做出了独立前行的战略决策。鉴于我们正在向医疗领域引入一种全新的物理疗法,我们认为独立自主的市场进入模式能够帮助Novocure取得更好的商业获益。在中国,由于种种原因,Novocure无法独立开拓市场,我们与许多潜在的合作伙伴进行了接触。而在再鼎医药身上,我们发现了彼此的共同点—— 再鼎由多位曾任职于跨国公司的高管创立,它是一家上市公司,致力于帮助癌症患者获得最佳的治疗方案,并且他们有全球化的雄心。我们双方对中国患者都有着长期的承诺,并且坚信对方是彼此想要的最好的长期合作伙伴。

图:Novocure与再鼎医药在中国市场的携手战略合作,荣获第九届百华协会“年度最佳合作奖”

Q:最后,您能为我们分享一个您个人的故事吗?您是从何时起开始享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

一个真正的转折点是经过四年的努力,我们在GBM中逐渐获得III期 EF-14 试验的数据。在那期间,Asaf和我经常在瑞士会面,因为瑞士正好处于以色列和美国飞行距离的中间。有一次,我搭乘了一趟深夜航班抵达瑞士,发现Asaf在我们入住酒店门口的车道上等我。那一刻,他已经事先知晓了我们III期临床试验成功的结果。那天,他手里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我们赢了”。那是此生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时刻。